《艳鬼》·1
*楚欢x沈容儿
*无心写来的短打，写着写着就长了
繁华事散逐香尘，流水无情草自春。
日暮东风怨啼鸟，落花犹似坠楼人。
——杜牧《金谷园》
她听着小轿外的摇铃，在宫内显得格外清晰，似哀泣，又似欢悦。红色的车帘又为这凉夜增添了几分诡魅之味。车帘飘起，仿佛有心之手故意撩动一般，她看到了——画皮鬼。
画皮鬼有一双玉色的眼睛，淡淡的，靠近仿佛能闻到茶香，眼下有一颗小痣，仿佛是那妖孽在描画时无心落的墨。紫色的纱衣使她有一种朦胧之感，这人，仿佛是从画里掉出来的。她见到她时，她还只是个才人。
她打听到她叫沈容儿，皇帝的旧宠，几年前因犯了事进了几年的冷宫，最近才放出来。她做了什么呢？那胆小的宫女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，楚欢朝侍女使了个眼色，塞了几两银子，过了好一会，那宫女才开了口。
她说，沈容儿杀了人。
杀人？楚欢眨眨眼。杀人又算得了什么。
琼妃是皇帝几年前的宠妃，为何说是几年前，原因是这位美人在一场意外香消玉殒。但有心人皆明白，这场意外定属人为。要说那位琼妃与沈容儿的过节，琼妃杖责了一个才人——因其出言不逊、以下犯上，明眼人都知，琼妃出身名门望族，行事娇纵，做事从不以理服人。那位被杖责的才人被打了个半死，第二旬便一命呜呼。那位才人是沈容儿的闺中密友，二人常常交谈甚欢，在御花园里相伴而行。人很难想不到这场意外与沈容儿并无关联。
那件事几日后宫人便在井里发现了琼妃的尸体。尸身上部分只剩残骨碎肉，下半身却完好无损，而有人发现了琼妃的股部流着一些无法言明的东西。还夹着几根狗毛！也就是说——楚欢睁大了眼，手段如此狠辣，莫不是家族世仇。
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，只抓了几个宫人去杖毙，也没点明幕后凶手是何人。皇帝为何任沈容儿如此行事？琼妃的家父是当朝一品官员，近来势力有不断增大的趋势，隐隐超出了新帝把控的范围。楚欢转了转眼睛——看来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，他和沈容儿，可真配得上郎才女貌。后来那官员被发现与私下与后宫妃嫔来信甚密，最后流放出京。而与他来往甚密的文贵妃，被打入冷宫，郁郁而死。
但这事有一处颇为耐人寻味——文贵妃性情清冷，不入后宫纷争之暗潮，直至被打入冷宫那一刻，也坚定自己蒙冤受屈，与琼妃家父不曾有一面之缘。那为何会在文贵妃的寝居搜出那些信件？那笔迹，是文贵妃确凿无疑。其词句之放浪，其感情之浓烈，连最浮浪的才子看了也要啧啧称奇。得知文贵妃郁郁而死后，皇帝微微一笑，亲拟谥号“斑竹”，讽刺至极。
“知道得如此之多……到时连怎么死都不知道……你以后来我手下当差吧，我尽量早些时日送你出宫。”楚欢看了那名侍女一眼。
“奴婢谢娘娘大恩！”
出宫那日，那名侍女死在了野外一口荒井里。
楚欢揭开茶盖，盖下蒙了水汽，滴落于茶面。
“安琅。”她轻唤。“这茶换了罢。”
“娘娘，这茶是御赐之物，若是随意丢弃，恐有不妥……”
“随意丢弃？那你替我喝了！就当我赏你的！”她抬眸，瞥了面前的人一眼。“清云，灌。”
安琅被两名侍女钳住，怎么也不肯张口，楚欢起身，拿起茶碗，猛踢她小腹一脚，将茶水尽数灌下。
不一会，安琅捂着小腹，吐出几口血。
“拖到掖庭去，顺便传太医，别让人死了。”她望了那人一眼，面色无波。
她没能如愿从安琅嘴里撬出什么，那碗堕胎药里混有鹤顶红。仿佛幕后主使料到她会发现似的。犹抱琵琶半遮面。
桌上的珠玉泛着幽幽绿光。她想到了沈容儿的眼。
“回娘娘的话，皇上有旨，沈才人身染奇疾，未经允许，不准任何人探视。”
身染奇疾……她的眼底暗潮涌动，“本宫改日再来探访。”
“恭送楚容华。”
“听说御花园夜间有女人哀鸣……不知是真是假……奴婢听说是死去的琼妃求皇上替自己昭雪。”清云俯下身耳语。
“宫中流言……半真半假……若是想求个真相，不如亲眼目睹。”今日的茶甚无味道。
沾着夜露的寒柳在石路上画出曲曲歪歪的影，她踏着影子的空隙，风捉弄她颊边的辫子，楚欢不适地皱眉。黑柳间传来女子的格格笑声，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衣，手伸入凉水里，逗弄身着撕裂红裙的鱼。女子朝她盈盈一笑，起身行了一礼。
“见过楚容华。”一身红衣将沈容儿的脸衬得惨白，仿佛她的血全部附在了红衣上。
“欢儿听闻姐姐近日身体不适，特来探望，不料被拒之门外。姐姐近日身体可好？皇上可担心了。”最后一句像是挑衅。隐语是“蒲柳之姿，何以侍主？”
“妹妹多虑了，”沈容儿微笑，“嫔妾何德何能，能像妹妹一样蒙受如此恩泽？夜凉露寒，嫔妾就先告退了，妹妹也快回去罢，若是着了风寒，皇上可要怪罪嫔妾了。”
楚欢对上她绿幽幽的眼睛，想起自家后院死过不少贱妾的池塘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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